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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jié)的詩句情詩1、玉潤珠圓春韻濃,聽吟猶睹遠方容。湯團蜜餞甜心里,網(wǎng)下難逢網(wǎng)上逢?!对椤纷髡撸航?/p>
2、雨點稀疏掩月明,無妨今夜盡歡情。闌珊意散煙花閃,豪放心收爆竹鳴。鼓擊鑼敲迎福景,龍騰獅舞伴春聲。萬家燈火元宵鬧,一碗湯圓瑞氣盈?!队暌乖纷髡撸簵铊?/p>
3、五光十色花千樹,姹紫嫣紅不夜天。艷艷燈籠高高掛,唯求福祉百萬年。《元宵》作者:颯然
4、歲歲鬧元宵,轟天鑼鼓敲。煙花分外美,民俗實堪驕。琴瑟伴歌舞,佳人擺細腰。萬疆安泰日,戶戶醉酕醄?!稇c元宵》作者:東方駿
5、聲聲鑼鼓敲,處處慶元宵。春暖天方霽,融和雪正消。城城春意鬧,路路客如潮。美酒留知己,佳賓不待邀?!稇c元宵》作者:東方駿
6、袨服華妝著處逢,六街燈火鬧兒童。長衫我亦何為者,也在游人笑語中。《京都元夕》作者:元好問
7、聞道長安燈夜好,雕輪寶馬如云。《臨江仙·都城元夕》作者:毛滂
8、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渡樽?middot;元夕》作者:歐陽修
9、淺畫鏡中眉,深拜樓西月。人散市聲收,漸入愁時節(jié)?!渡樽?middot;元夕戲陳敬叟》作者:劉克莊
10、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地京。三百內(nèi)人連袖舞,一進天上著詞聲?!墩率逡篃簟纷髡撸簭堨?/p>
11、滿城燈市蕩春煙,寶月沉沉隔海天。看到六鰲仙有淚,神山淪沒已三年!《元夕無月》作者:丘逢甲
12、闌珊火樹魚龍舞,望中寶釵樓遠。靺鞨余紅,琉璃剩碧,待囑花歸緩緩。《臺城路·上元》作者:納蘭性德
13、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妒逡褂^燈》作者:盧照鄰
14、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墩率逡埂纷髡撸禾K味道
15、花市無塵,朱門如繡。嬌云瑞霧籠星斗。沈香火冷小妝殘,半衾輕夢濃如酒?!短ど?middot;元夕》作者:毛滂
16、桂花香餡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見說馬家滴粉好,試燈風(fēng)里賣元宵?!渡显裰υ~》作者:符曾
17、故園今夕是元宵,獨向蠻村坐寂寥。賴有遺經(jīng)堪作伴,喜無車馬過相邀?!对Α纷髡撸和跏厝?/p>
18、比擬尋常清景別,第一團圓時節(jié)。影蛾忽泛初弦,分輝借與宮蓮。七寶修成合璧,重輪歲歲中天。《清平樂·上元月蝕》作者:納蘭性德
19、愛元宵三五風(fēng)光,月色嬋娟,燈火輝煌。月滿冰輪,燈燒陸海,人踏春陽?!墩酃鹆?middot;元宵》作者:佚名
20、元宵佳節(jié)月兒圓,全家團聚過大年。半醉半醒逛街市,偕妻攜子游樂園。千樹霓虹流光轉(zhuǎn),萬家燈火照無眠。爆竹聲聲除舊祟,銀花朵朵接財源。魚龍狂舞闌珊處,兒童蹦跳笑聲甜。《元宵夜》作者:秦渝
關(guān)于元宵節(jié)的詩詞大全1、《臨江仙·都城元夕》
(宋) 毛滂
聞道長安燈夜好,雕輪寶馬如云。
蓬萊清淺對觚棱。
玉皇開碧落,銀界失黃昏。
誰見江南憔悴客,端憂懶步芳塵。
小屏風(fēng)畔冷香凝。
酒濃春入夢,窗破月尋人
2、《踏莎行·元夕》
(宋) 毛滂
撥雪尋春,燒燈續(xù)晝。
暗香院落梅開後。
無端夜遮春,天教月上官橋柳。
花市無塵,朱門如繡。
嬌云瑞霧籠星斗。
沈香火冷小妝殘,半衾輕夢濃如酒。
3、《詩曰·元宵爭看采蓮船》
(宋) 姜夔
元宵爭看采蓮船,寶馬香車拾墜鈿;
風(fēng)雨夜深人散盡,孤燈猶喚賣湯元。
4、《詩曰·貴客鉤簾看御街》
(宋) 姜夔
貴客鉤簾看御街,市中珍品一時來。
簾前花架無行路,不得金錢不肯回。
(注:珍品這里指元宵)
5、《鷓鴣天·元夕有所夢》
(宋) 姜夔
2、正憐火樹千春妍,忽見清輝映月闌。出海鮫珠猶帶水,滿堂羅袖欲生寒?!对τ坝辣鶡簟纷髡撸禾祈樦?/p>
3、元宵爭看采蓮船,寶馬香車拾墜鈿?!对娫弧纷髡撸航资?/p>
4、玉漏銀壺且莫催,鐵關(guān)金鎖徹明開。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上元夜》作者:崔液
5、有燈無月不娛人,有月無燈不算春。春到人間人似玉,燈燒月下月如銀。滿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賽社神。不展芳尊開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元宵》作者:唐寅
6、袨服華妝著處逢,六街燈火鬧兒童。長衫我亦何為者,也在游人笑語中。《京都元夕》作者:元好問
7、聞道長安燈夜好,雕輪寶馬如云。《臨江仙·都城元夕》作者:毛滂
8、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渡樽印ぴΑ纷髡撸簹W陽修
9、淺畫鏡中眉,深拜樓西月。人散市聲收,漸入愁時節(jié)?!渡樽印ぴ蜿惥篡拧纷髡撸簞⒖饲f
10、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地京。三百內(nèi)人連袖舞,一進天上著詞聲。《正月十五夜燈》作者:張祜
11、滿城燈市蕩春煙,寶月沉沉隔海天。看到六鰲仙有淚,神山淪沒已三年!《元夕無月》作者:丘逢甲
12、闌珊火樹魚龍舞,望中寶釵樓遠。靺鞨余紅,琉璃剩碧,待囑花歸緩緩?!杜_城路·上元》作者:納蘭性德
13、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十五夜觀燈》作者:盧照鄰
14、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墩率逡埂纷髡撸禾K味道
15、花市無塵,朱門如繡。嬌云瑞霧籠星斗。沈香火冷小妝殘,半衾輕夢濃如酒。《踏莎行·元夕》作者:毛滂
16、桂花香餡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見說馬家滴粉好,試燈風(fēng)里賣元宵?!渡显裰υ~》作者:符曾
17、故園今夕是元宵,獨向蠻村坐寂寥。賴有遺經(jīng)堪作伴,喜無車馬過相邀?!对Α纷髡撸和跏厝?/p>
18、比擬尋常清景別,第一團圓時節(jié)。影蛾忽泛初弦,分輝借與宮蓮。七寶修成合璧,重輪歲歲中天?!肚迤綐贰ど显挛g》作者:納蘭性德
19、愛元宵三五風(fēng)光,月色嬋娟,燈火輝煌。月滿冰輪,燈燒陸海,人踏春陽。《折桂令·元宵》作者:佚名
20、元宵佳節(jié)月兒圓,全家團聚過大年。半醉半醒逛街市,偕妻攜子游樂園。千樹霓虹流光轉(zhuǎn),萬家燈火照無眠。爆竹聲聲除舊祟,銀花朵朵接財源。魚龍狂舞闌珊處,兒童蹦跳笑聲甜?!对埂纷髡撸呵赜?/p>
21、玉潤珠圓春韻濃,聽吟猶睹遠方容。湯團蜜餞甜心里,網(wǎng)下難逢網(wǎng)上逢?!对椤纷髡撸航?/p>
22、雨點稀疏掩月明,無妨今夜盡歡情。闌珊意散煙花閃,豪放心收爆竹鳴。鼓擊鑼敲迎福景,龍騰獅舞伴春聲。萬家燈火元宵鬧,一碗湯圓瑞氣盈?!队暌乖纷髡撸簵铊?/p>
23、五光十色花千樹,姹紫嫣紅不夜天。艷艷燈籠高高掛,唯求福祉百萬年?!对纷髡撸猴S然
24、歲歲鬧元宵,轟天鑼鼓敲。煙花分外美,民俗實堪驕。琴瑟伴歌舞,佳人擺細腰。萬疆安泰日,戶戶醉酕醄。《慶元宵》作者:東方駿
25、聲聲鑼鼓敲,處處慶元宵。春暖天方霽,融和雪正消。城城春意鬧,路路客如潮。美酒留知己,佳賓不待邀?!稇c元宵》作者:東方駿
26、年到元宵燈火燃,龍騰獅舞夜難眠。滿簾花影月三五,一碗湯圓情萬千?!对顾純骸纷髡撸貉┗h舞
27、明月一輪虛畫屏,春寒催雨下空庭。江南過盡無人識,留得梅花試眼青?!对鼰o月》作者:荒漠之旅
28、冷雨元宵無月,古碑疏影雙清。伍山高閣紫陽行,顧望錢塘勝景。《西江月·元宵》作者:阿聽007
29、火樹銀花元夕夜,彩燈萬盞熠霞流。龍溪笑語連天際,鳳垸歡歌滿埠頭。華夏巍巍縈紫氣,堯鄉(xiāng)蕩蕩燦紅樓。良辰美景多宏愿,圓月昭昭照九州?!度沙皆乖仭纷髡撸翰?/p>
30、風(fēng)緩月圓夜,炮竹連宿宵。不為去歲人,只作佳人告。歲歲復(fù)年年,何向寄柳梢。年年復(fù)歲歲,卻報黃昏早。董郎猶有時,百鳥筑鵲橋。嘆將杜宇心,泠風(fēng)自知曉?!对埂纷髡撸汗疟らL煙
31、燈轉(zhuǎn)華夏千年過,些小佳節(jié)繼開來。香車寶馬今何在?喜慶中原億眾安。《元宵有感》作者:殘簡春秋
關(guān)鍵詞:蘇子瞻東坡居士號白居易黃州
在中國古代,中上層人物,特別是文人,除了名、字之外,還有筆名、雅號,作為人之為人的標記符號。蕓蕓眾生,名、字、號如河漢星斗,似乎不足為奇,然而這些簡單方塊字的排列組合,卻蘊涵了別有洞天的意味,展示了豐富的文化底蘊??追蜃釉唬骸氨叵日?,名不正則言不順。”北宋文學(xué)家顏之推在《顏氏家訓(xùn)?風(fēng)操》篇中說:“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德?!彼未麑W(xué)者晁補之曾論名字說:“名者,所以制義出禮;而字者,相期于實以虛其名者也。”[1]司馬光曾訓(xùn)示其子侄認為:“朝夕不離于口者,名字而已。爾曹茍能言其名求其義,問其字念其道,庶幾吾宗其猶不為人后乎!”名,是在社會上使用的個人的符號。自稱用名,稱人以字?!白帧蓖恰懊钡慕忉尯脱a充,是和“名”相表里的。
相對于字的莊重正式,號則多是輕逸隨性的。號的形成有兩種情況,一是由使用者本人起的,二是由他人所起且得到公認的。封建社會的中上層人物,尤其是文人雅士,多帶一個或若干個號,著名的士人學(xué)者尤甚。那些繽紛多彩的號,從各個側(cè)面展示了文人的心路歷程,是其主人性情的寄寓,生活的顯現(xiàn),業(yè)績的張揚,志趣的昭示,折射著時代的精神,寓含著后人的褒貶。不同時期人生各個階段不同的號相加,實則可以視為“號”主人的一部活生生的歷史。
《異號類編序》曰:“別號之興,大抵始于周秦之際,瑰奇之士,不得志于時,放浪于形骸。兀自喜,假言托喻,用晦其名,然而其人既有著述以自見,則聞于當時,傳諸后世,其名雖晦,其號益彰,鬼谷鶻冠之流,蓋其著也,自是以后,通人慕之,競相相標?!盵2]《說文解字》段注:“號,(呼)也?!惫湃肆⒆忠宰鹈?,專給人呼;更立字以尊號,把號呼得格外響亮,便表示對號主人特別客氣,特別尊重?!吨芏Y?春官?大祀》“辨之號”注:“號為尊其名,更為美稱焉?!盵3]如若說名、字承載著命運的注定、父母的殷殷希望,那么號則是個人個性的表現(xiàn)和理想的張揚,承載著后人的尊崇和景仰。
一
清嘉慶時編《眉山屬志?凡例》云:“(宋)時天下以文名者六,而眉山得其三。”這里所說的“以文名者六”指唐宋家中的宋六家:歐陽修、曾鞏、王安石、蘇洵、蘇軾、蘇轍,其中三蘇是眉州眉山人。
宋仁景佑三年(1036年),蘇軾誕生在眉山城內(nèi)紗行的家宅,依舊歷為十二月十九日卯時,為這個“郁然千載詩書城”[3]《眉州披風(fēng)榭拜東坡先生遺像》的名城再添光彩。蘇軾,字子瞻,老泉長子,因排行之由又字和仲。關(guān)于其名、字的由來,《詩?韓奕篇》疏云:“軾者,兩較之間,有橫可憑者也。”《急救篇》注:“軾,車前橫木也?!薄拜Y”的本義是車前可以憑視的橫木。 蘇洵的《嘉集箋注》有記載,《名二子說》[4]卷十五“輪輻蓋軫,皆有職乎車,而軾獨無所為者。雖然,去軾則吾未見其為完車也。軾乎,吾懼汝之不外飾也。”“子瞻”是蘇軾一生行誼的主要表字??疾炱浔疽?,“子”即人之稱,男子的美稱?!墩f文解字》:“子十一月陽氣動,萬物滋。人以為稱?!倍斡癫米ⅲ骸啊堵蓵贰诱?,滋也?!匀f物滋于下也。子本陽氣動,萬物滋之稱。萬物莫靈于人,故因假借以為人之稱?!薄罢啊奔匆曋??!墩f文解字》曰:“瞻,臨視也?!盵5]由“子”、“瞻”本意,加之“登軾而望”的意義推測,“子瞻”的意義是指這個美男子他日定當?shù)歉叨h,能洞察天地萬物,必定大有作為。
而事實上蘇軾也不負父親的殷殷期許,《宋史?蘇軾傳》給予他一生的評價是:“器識之宏偉,議論之卓絕,文章之雄雋,政事之精明,四者皆能以特立之志為之主,而以邁往之氣補之。故意之所向,言足以達其有猷,行足以遂其有為。至于禍患之來,節(jié)義足以固其有守,皆志與氣之所為也?!盵6]“逍遙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間?!盵7]正所謂名如其人,如若說“睥睨天地之間”是蘇子瞻名、字所蘊涵的特立之志與豪邁之氣的體現(xiàn),那么“逍遙一世之上”則定是“東坡居士”這個號所展示的號之主人真性情的寫照。
二
宋元豐三年(1080年)“御史李定、舒、何正言其表語;并媒所為詩以為訕謗,逮赴薹獄,欲置之死。神宗憐之,以黃州團練副使安置。”[8]這一事件史稱“烏臺詩案”。因“烏臺詩案”,蘇軾被貶謫任職于湖北黃州團練副使,不得不簽書公事,形同罪人,家眷大小二十多人暫住皋亭,靠蘇軾微薄可憐的薪俸,生活得非常艱難。蘇軾雖然精打細算,但仍入不敷出,常常是齋廚索然?!巴醋怨?jié)儉,日用不得過百分五十,每月朔便取四千五百錢,斷為三十塊,掛于梁上,平旦用畫叉挑取一塊,即藏去叉,仍以大竹筒別貯用不盡者,以待賓客。此賈耘老法也?!盵9]第二年,窮書生馬正卿到臨皋亭拜謁,適見全家食野菜,便向州守徐君猷說情,將黃州門外數(shù)十畝廢舊營地交給蘇軾開墾,他親自耕種,種了些粳稻棗粟之類以此來稍濟困窘。這塊荒地被命名為“東坡”。據(jù)宋人洪邁所著《容齋隨筆》[10]卷五“東坡慕天”條,《贈寫真李道士》說:“他時要指集賢人,知是香山居士。”《贈善相程杰》詩說:“我似樂天君記取,華顛賞遍洛陽春?!薄端统誊彩濉吩疲骸拔疑跛茦诽?,但無素與蠻?!贝说刂悦麨闁|坡,而蘇軾始稱“東坡居士”,詳細考察其緣由,得知是由于他仰慕白居易而起的號。蘇軾被貶至黃州時候,正好與白居易貶至忠州的情況相似。元和十四年(821年)白樂天離江州赴忠州任刺史,植樹于東坡,吟有《東坡種花》[11],有“持錢買花樹,城東坡上載”,“東城春向暮,樹木今何如?”的詩句。又有《步東坡》詩一首“朝上東坡步,夕上東坡步。東坡何所愛?愛此新成樹?!贝送膺€有《別東坡花樹》等詩。在蘇軾《入侍邇侍》[12]一詩云:“定似香山居士,世緣終道根深?!痹谠撛姷念}跋中說:“樂天自江州司馬除忠州刺史,放以主客郎中知制誥,遂拜中書舍人。某雖不敢自比,然謫居黃州,起知文登,召為儀曹,遂忝侍從。出處老少,大略相似,庶幾復(fù)享晚節(jié)閑適之樂?!薄度ズ贾荨氛C云:“出處依稀似樂天,敢將衰朽較前賢?!逼湫蛑幸矊懙溃捌缴杂X老少粗似樂天。”且由于“其(蘇軾、白居易)文章旨主辭達,而忠厚好施,剛直盡言,與人要情,于物無著,大約相似?!保ā端膸烊珪?二老堂詩話?東坡立名》)而也正因為這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隔世知己之意,對“香山居士”的景仰之情使蘇子瞻有了“東坡居士”的號。
而“居士”自命名的由來則更多地融入了蘇子瞻佛、道的思想。“居士”,梵文Grha-pati,意為家長、家主、長者,或“居家之士”,當今中國的佛教社會已普稱一切信佛教的在家佛教徒為“居士”了。唐宋時期,佛教盛行于我國,道教修行之人也自稱居士,而這對上層知識分子文人雅士影響頗深,所以許多人便以“居士”為號。蘇軾早年讀孔子釋家書,受佛、道思想影響頗深,其著作《陳太初尸解》云:“吾八歲入學(xué),以道士張易簡為師”[13]蘇轍在《亡兄子瞻端名墓志銘》[14]中曾寫過,“繼而讀《莊子》,喟然嘆息曰,‘吾昔有見于中,口未能言,今見《莊子》,得吾心也?!碧K軾讀蘇轍的《老子新解》,寫了這樣一段評語:“使戰(zhàn)國有此書,則無商鞅、韓非;使?jié)h初有此書,則孔老為一;晉宋有此書,則佛老而為二?!?“我本修行人,三世積精煉。”(《南華寺》卷二十二)“崎嶇真可笑,我是小乘僧?!保ā洞雾嵍ɑ蹥J長老見寄八首》卷二十三)[12]“居士”一號,是號之主人以佛道中人自稱,以寄其超然之情。蘇軾遭受貶謫,于人生感到漂泊無依,故取佛道二教之論,以求身心安頓和自我的調(diào)適。由此觀之,“東坡居士”一號既有追慕古賢之意,又有其性情的昭示。
后來蘇軾又在東坡上造了幾間屋,稱為“雪堂”,并親寫“東坡雪堂”匾額。從此以后,黃州就有了一個東坡居士,時常往來于臨皋亭與雪堂之間。此號一行于世,不但蘇軾在詩文、書畫、社會生活中舉以自代,世人往往愛呼此號,并出現(xiàn)了許多變體,有直呼“東坡”、“坡”者,有敬稱“東坡先生”、“東坡居士”、“東坡老人”者,也有省呼“坡公”、“坡翁”、“大坡”者,“坡”比“蘇軾”更家喻戶曉。
三
實際上蘇軾一生行號很多,其中有以其學(xué)位、官職命名的號:蘇軾年少得志,嘉六年便以最高等三等通過朝廷舉行的“賢良方正直言極諫”考試,取得了賢良方正的學(xué)位,于是此后人們便榮稱其為“蘇賢良”;神宗宗熙四年,經(jīng)過秘閣考試合格后,蘇子瞻以太常博士直史館通判杭州,在宋代,相沿唐代舊制,任館職的皆稱學(xué)士,于是人們便稱之為“蘇學(xué)士”,或稱“蘇太史”;哲宗元元年,蘇軾被起為翰林學(xué)士,世人時稱為“蘇翰林”、“蘇內(nèi)翰”;元七年,蘇軾又被遷為端明殿學(xué)士兼翰林侍讀學(xué)士,遂有“蘇端明”之號。此外,還有其自命或世人因喜愛之冠以之號:蘇軾到定州任知州并將其所筑石室命名為“雪浪齋”,并自號“雪浪翁”;宋哲宗元年間,因翰林院官署榮稱“玉堂”,蘇軾乃自號“玉堂仙”,“我是玉堂仙,謫來海南村”[12];其壯年時,須髯絡(luò)絡(luò)飄飄,故而世人謔稱其為“髯翁”,其晚年則蒼顏白發(fā),髯髯稀疏,這時又稱之為“禿髯翁”;蘇軾晚年謫居儋州,一日遇雨,借笠屐而歸,當?shù)厝艘娝e庭信步則笑謔稱之為“笠屐翁”;而據(jù)洪邁《夷堅志?丙志》記載:“坡在海上,嘗自稱‘鐵冠道人’。”蘇軾一生或數(shù)典州郡,或管列六部,而因其在地方多有政績,且每有佳作,人們也便多以其所在之地冠以姓氏相呼,于是便有蘇徐州、蘇密州、蘇湖州、蘇黃州、蘇惠州之稱,且因在這些地方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百姓也尊稱其為“使君公”或“蘇使君”;蘇軾遇赦北歸,途中曾得旨復(fù)朝奉職,提舉成都玉局官,主要是負責管理成都的玉局、道觀,故而世人稱之為“玉局翁”,后又衍成“玉局老”。
在這些樸實無華但又蘊意深刻的號中,或名齋堂園塾,或托寄志趣,或流露隱意,或自我解嘲,而如此多的號中唯獨“東坡居士”源遠流長,在中國古代的文化史上,東坡居士這個形象比蘇軾本人更有號召力和感染力。究其原因在此兩方面:
四
相傳李公麟在鎮(zhèn)江金山畫有一幅蘇軾像,蘇軾過此地,自題一首六言絕句:“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盵12]?!靶憔涑龊I,身窮詩乃亨”,在四十多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蘇軾貶居時期的十多年比之任職時期的三十多年,無疑取得了更大的成就。“我們在這里,把蘇軾的一生概括為‘在朝――外任――貶居’的兩次大循環(huán),以此為主干來敘述他的生平?!盵15]而蘇軾則獨把其被貶居作為其最大的榮耀,作為第一站的黃州毫無疑問是最重要的福地。與經(jīng)濟上的困窘相比,被貶黃州時期的蘇軾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上卻進入了豐收期。東坡于宋神宗元豐二年(公元1079年)十二月責授黃州團練副使,次年二月一日抵達黃州,時年四十五歲。元豐七年三月被命遷汝州,四月離黃州,時年四十九歲,總計在黃州時間為五年又一個月,而在黃州時所作書牘有二百七十九篇。他的散文,以從前的政論、史論、哲學(xué)論文而轉(zhuǎn)為主以隨筆、小傳、題跋、書簡等文學(xué)性的散文為主,筆法極其靈活,耐人尋味;經(jīng)了人生中一番大起大落的洗禮后,他的詩歌,也從以前富贍流麗、豐滿生動的筆調(diào),走向以清曠的語句寫出厚重的感慨,構(gòu)思也更見細密;他的詞作,也由對人生感慨的抒寫,進一步發(fā)展了“詩化”的趨向,有的豪邁雄放,有的高狂灑脫,亦有的婉約情深,可謂出神入化。如朱弁所云:“東坡文章,至黃州以后,人莫能及?!盵16]《東坡先生真贊》中黃庭堅云:“岌岌堂堂,如山如河,其愛之也,引之上西掖鑾坡,是亦東坡,非亦一東坡;槁項黃馘,觸時干戈,其惡之也,投之于鯤鯨之波,是亦一東坡,非亦一東坡?!盵22]“是亦一東坡,非亦一東坡”,為“臣”的東坡與為“人”的東坡本是同一個,作為人臣,自當稟守臣節(jié),但更根本的是作為一個“人”,以人格而立于天地間,寓居于人世。所以,仕途中的東坡義無反顧地踐履臣節(jié),貶居中的東坡則進入更寬廣的“人”的境界。“人”比“臣”大,是為“大節(jié)”。――有了這種人生頓悟,以壯浪的姿態(tài)活于三教內(nèi)外,以“坡仙”的姿態(tài)游戲人間。
而蘇軾成熟的人生態(tài)度和完整的文化性格也正式從“東坡居士”之號開始形成:狂、曠、諧、適。
“烏臺詩案”促成了蘇軾人生思想的成熟。巨大的打擊使他深切認識和體會到外部存在殘酷而又琢磨不定的力量,使他的狂由抗世傲世轉(zhuǎn)為保持對自我本真的追求。其詞中有云:“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且趁閑身為老,須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盵17]
元豐時被貶往黃州,他的《初到黃州》詩云:“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yè)轉(zhuǎn)荒唐。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逐客不妨員外置,詩人例作水曹郎。只慚無補絲毫事,尚費官家壓酒囊?!彪S后,在元豐五年出現(xiàn)了一批名作:前后《赤壁賦》、《定風(fēng)波》(莫聽穿林打葉聲)、《浣紗溪》(山下蘭芽短浸溪)、《西江月》(照野彌彌淺浪)、《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fù)醉)等,都共同抒寫了悠然曠遠、超塵絕世的情調(diào),表現(xiàn)出文化性格的穩(wěn)固化。而“只慚無補絲毫事,尚費官家壓酒囊。”“此間但有荒江大山,修竹古木;每飲村酒,醉后曳杖放腳,不知遠近,亦曠然天真,與武林舊游,未易議優(yōu)劣爾?!盵13]之諧與狂、曠植根于同一性格之中,以解嘲來擺脫痛苦,以輕松來化解悲哀。
且此時在黃州的“東坡居士”亦開始實現(xiàn)人生向藝術(shù)人生的轉(zhuǎn)化。他主張要從凡夫俗子的普通日常生活中發(fā)現(xiàn)愉悅自身的美。《記承天寺夜游》在簡練地寫出月夜清景后:“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盵13]《臨皋閑題》說:“江山風(fēng)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薄稌R皋亭》寫出了江山主人的適意:“東坡居士酒醉飯飽,倚于幾上。白云左繚,清江右洄,重門洞開,林巒人。當是時,若有思而無所思,以受萬物之備,慚愧慚愧!”他的盡俗以成雅的人生態(tài)度,真正做到無往而不適。
“這一切,使坡經(jīng)歷了一次整體意義上的脫胎換骨,也使他的藝術(shù)才情獲得了一次蒸餾和升華,他,真正地成熟了――與古往今來許多大家一樣,成熟于一場災(zāi)難之后,成熟于滅寂后的再生,成熟于窮鄉(xiāng)僻壤,成熟于幾乎沒有人在他身邊的時刻。幸好,他還不年老,他在黃州期間,是四十四歲至四十八歲,對一個男人來說,正是最重要的年月,今后還大有可為?!薄俺墒焓且环N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音響,一種不再需要對別人察言觀色的從容,一種終于停止向周圍申訴求告的大氣,一種不理會哄鬧的微笑,一種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種無須聲張的厚實,一種能夠看得很遠卻又并不陡峭的高度?!盵18]《坡突圍》在經(jīng)歷了一場大的災(zāi)難,在經(jīng)歷了“平生親友,無一字見及,有書與之亦不答”的人情冷暖,在經(jīng)歷了一次心底最深刻的自我剖析后,“吾儕雖老且窮,而道理貫心肝,忠義填骨髓,直須談笑于死生之際?!m懷坎于時,遇事有可尊主澤民者,便忘軀為之,福禍得喪,付與造物?!蔽覀兛吹搅艘粋€成熟的蘇子瞻,而這個人生的轉(zhuǎn)折點毫無疑問是在蘊涵著蘇子瞻“東坡居士”號之真性情才開始的,而后蘇軾甚喜用“東坡居士”一號也是和成就了為“人”之東坡的始發(fā)站有莫大關(guān)系的,可以說沒有黃州的開始,也就沒有今人所見的蘇子瞻。且在黃州期間的頗多創(chuàng)作,“立言”以留后世,“東坡居士”之號也隨之使人們更為熟悉。而也因“東坡居士”之盛名,“坡仙”這一衍生之號也流傳下來,清人鄭文焯在《東坡樂府》中評蘇軾《水調(diào)歌頭》之詞,謂其“發(fā)端從太白仙心脫化,頓成奇逸之筆”;劉熙載《藝概》里又說蘇軾之詞“具神仙出世之姿”,于是有人常譽稱蘇軾為“仙坡”。元好問《奚官牧馬圖息軒畫》云:“奚官有知應(yīng)解笑,世無坡仙誰賞音?”
“吳越之民,相與哭于市,其君子相與吊于家;訃聞四方,無賢愚皆咨嗟出涕;太學(xué)之世數(shù)百人,相率飯僧慧林佛舍”[14](《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銘》)“蘇文熟,吃羊肉;蘇文生,吃菜羹?!边@是四句秀才們的口頭禪。從這些史料中不難看出,百姓對蘇軾“勇于任事”的感激,書生們對蘇軾才華的欽慕,也就注定了蘇子瞻成為一個萬眾矚目的名人,而名人的效應(yīng)在于,他的任何趣聞軼事都會影響深遠。而在蘇子瞻的軼事中,最有噱頭的莫過于“東坡肉”的來歷。
“坡自己善于做菜,也樂意自己做菜吃,他太太一定頗為高興。根據(jù)記載,坡認為在黃州豬肉極賤,可‘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他頗引為憾事。他告訴人一個燉豬肉的方法,極為簡單。就是用很少的水煮開之后,用文火燉上數(shù)小時,當然要放醬油”。[19]
“他又發(fā)明了一種青菜湯,就叫做東坡湯。這根本是窮人吃的,他推薦給和尚吃。方法就是用兩層鍋,米飯在菜湯上蒸,同時飯菜全熟。下面的湯里有白菜、蘿卜、油菜根、芥菜,下鍋之前要仔細洗好,放點兒姜。在中國古時,湯里照例要放進些生米。在青菜已經(jīng)煮得沒有生味道之后,蒸的米飯就放入另一個漏鍋里,但要留心莫使湯碰到米飯,這樣蒸汽才能進得均勻?!?/p>
名人效應(yīng)再加上美食的影響,千百年來,僅僅是這樣的軼事的傳播,已經(jīng)反映出一部人心中的文化史。宋以后中國百姓心中,無不有個東坡形象的存在。
五
“人生三不幸:年少登科者,一不幸;席父兄之勢為美官,二不幸;有稿能文章者,三不幸也?!盵20]雖不是針對坡有感而發(fā),但東坡的一生在“為臣”的路上確實是坎坷不順的,作為一個積極入世的士大夫,坡是“不幸的”。而經(jīng)歷過宦海沉浮的蘇子瞻,卻勇敢地承受了一個元大臣的命運,“臣每自惟昆蟲草木之微,無以仰報天地生成之德,惟有獨立不倚,知無不言,可以少報萬一”[13]《杭州召還乞郡狀》正如蘇老泉對其“軾”及“子瞻”之意的期許;“也體認到人生創(chuàng)造的樂趣”,“某平生無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則筆力曲折,無不盡意。自謂世間樂事無逾此者?!盵21]引蘇軾語也正如“東坡居士”所蘊涵“寄寓”的狂、曠、諧、適。黃庭堅《跋東坡墨跡》[22]:“文章妙天下,忠義貫日月。” “皇天后土,鑒平生忠義之心;名山大川,還千古英靈之氣?!盵23]無論是在廟堂還是在江湖,世人都給予東坡肯定與贊譽。相比于有著莊重名、字的“蘇子瞻”,或許他更貼近世人心目中的形象是:竹杖芒鞋,吟嘯徐行于中國大地的“東坡居士”。
注釋:
[1][宋]晁補之:《雞肋集》,長春:吉林出版集團,2005年版。
[2][清]史夢蘭輯,谷風(fēng)主編:《辭書集成?異號類編》,北京團結(jié)出版社,1993年版。
[3][宋]陸游:《陸放翁全集?劍南詩稿》,北京:中國書店,1986年版。
[4][宋]蘇洵著,曾棗莊,金成禮箋注:《嘉集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5][漢]許慎著,[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6][元]脫脫等撰:《宋史?蘇軾傳》,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
[7]盧國龍:《宋儒微言》,北京:華夏出版社,2001年版。
[8][清]黃宗羲:《宋元學(xué)案?蘇氏蜀學(xué)略》(卷九十九),北京:中華書局,1996年版。
[9][宋]蘇軾:《坡全集》,《四庫全書?集部》,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0年版。
[10][宋]洪邁著,[清]孫凡禮點校:《容齋隨筆》,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版。
[11][唐]白居易著,朱金城注:《白居易集箋?!罚虾9偶霭嫔?,1988年版。
[12][宋]蘇軾撰,[清]王文誥輯注,孔凡禮點校:《蘇軾詩集》,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版。
[13][宋]蘇軾撰,[清]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版。
[14][宋]蘇轍:《蘇轍集?欒城后集》,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0年版。
[15]王水照,朱剛著,匡亞明主編:《蘇軾評傳》,《中國思想家評傳叢書》,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版。
[16][宋]朱弁撰:《風(fēng)月堂詩話》,《四庫全書?集部》,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0年版。
[17][宋]蘇軾:《東坡樂府》,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18]余秋雨:《文化苦旅》,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01年版。
[19]林語堂:《坡傳》,西安:陜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6年版。
[20][宋]程顥,程頤:《二程集?外書》,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版。
[21][宋]蘇籀:《欒城遺言》,《四庫全書?集部》,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0年版。
[22][宋]黃庭堅:《豫章黃先生文集》,《四部叢刊》,上海書店出版社,2011年版。